巴黎—南特—威尼斯:如何「喜欢」一座城市?
艺趣学
2020-03-10
计画执行者:林沛瑶
计画期间:2019.08.06-2019.08.27
计画地点:巴黎、威尼斯、南特
关于计画
希望透过艺术及文化踏查,思考自身创作定位及方向。
我好奇在全球化的当今,台湾与他者的具体差异到底为何?在西方论述主导的艺坛,不同环境造就了哪些不一样的创作特质和取向?由于在台湾都只能隔空接收这些思想的薰陶,我安排去法国和威尼斯双年展,看看当地的作品以及整体的艺术文化氛围,除了拓展视野跟观看方式,也有一种确认跟对照研究的意图。安排法国壮游的行程,很大的原因是我相当受法国创作者的某种共通特质吸引。而旅程最后几天的冲击,也以风暴般的姿态,将这趟旅程撞入我的生命。
计画期间:2019.08.06-2019.08.27
计画地点:巴黎、威尼斯、南特
关于计画
希望透过艺术及文化踏查,思考自身创作定位及方向。
我好奇在全球化的当今,台湾与他者的具体差异到底为何?在西方论述主导的艺坛,不同环境造就了哪些不一样的创作特质和取向?由于在台湾都只能隔空接收这些思想的薰陶,我安排去法国和威尼斯双年展,看看当地的作品以及整体的艺术文化氛围,除了拓展视野跟观看方式,也有一种确认跟对照研究的意图。安排法国壮游的行程,很大的原因是我相当受法国创作者的某种共通特质吸引。而旅程最后几天的冲击,也以风暴般的姿态,将这趟旅程撞入我的生命。
图一 我喜欢这座落在巴黎街头旋转木马,透过半透明的塑胶布看它,看它的沉静和疲惫。
体验心得
这次一共拜访了三个城市:最主要是巴黎,我在那待了两周,在南特待了两天,威尼斯五天。会选择拜访南特,除了因为摇滚音乐特展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安妮华达的电影《南特杰克》。在丈夫杰克德米去世前后,华达以她的理解,拍摄了她不曾参与过的、德米在南特的童年及青春。去年春天的时候第一次看了华达的电影,是她与艺术家JR合作的《最酷的旅伴》,从此着迷于她充满温柔的双眼看出去的世界。
在欧洲这样充斥着不同人种的环境,对自己的身份感到特别突出,或者说是突兀吗?亚洲人突然间变得异常显眼,而中国——这个跟台湾有着特殊渊源的国家,则如影随形地笼罩在我们的身份上。好几次被他人询问:是中国人吗?还是日本人?我深知这其中思维运作的逻辑,于是我也都很有耐心地回复:不,我是台湾人。在威尼斯时,有一次在路上被德国人误认为是中国游客,友人A感到非常生气,这使我开始思考某部分台湾人(包括我)的隐形思维:为了让自己与中国人有所区别,在国外刻意地更加礼貌、更加使用当地语言,彷彿自己身兼了重任;身为台湾的国民外交大使,我必须使外国人对台湾印象良好,并同时感受到台湾人与中国人的不同之处。这其实是很令人感到矛盾的:一方面想要与现在的中国做出区隔,于此同时其实自古以来受其影响很深,否定它的同时也像否定了自己的历史与部分的身份认同。
这次一共拜访了三个城市:最主要是巴黎,我在那待了两周,在南特待了两天,威尼斯五天。会选择拜访南特,除了因为摇滚音乐特展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安妮华达的电影《南特杰克》。在丈夫杰克德米去世前后,华达以她的理解,拍摄了她不曾参与过的、德米在南特的童年及青春。去年春天的时候第一次看了华达的电影,是她与艺术家JR合作的《最酷的旅伴》,从此着迷于她充满温柔的双眼看出去的世界。
在欧洲这样充斥着不同人种的环境,对自己的身份感到特别突出,或者说是突兀吗?亚洲人突然间变得异常显眼,而中国——这个跟台湾有着特殊渊源的国家,则如影随形地笼罩在我们的身份上。好几次被他人询问:是中国人吗?还是日本人?我深知这其中思维运作的逻辑,于是我也都很有耐心地回复:不,我是台湾人。在威尼斯时,有一次在路上被德国人误认为是中国游客,友人A感到非常生气,这使我开始思考某部分台湾人(包括我)的隐形思维:为了让自己与中国人有所区别,在国外刻意地更加礼貌、更加使用当地语言,彷彿自己身兼了重任;身为台湾的国民外交大使,我必须使外国人对台湾印象良好,并同时感受到台湾人与中国人的不同之处。这其实是很令人感到矛盾的:一方面想要与现在的中国做出区隔,于此同时其实自古以来受其影响很深,否定它的同时也像否定了自己的历史与部分的身份认同。
图二 巴黎的朋友Chloé和她的妹妹Amélie
一个城市或许总是好坏参半的。我想,在异国风情的面纱掀开之后,才会是这个城市的真面目。朋友Marie提到了巴黎的梦幻确实曾经存在,但现在已不如此,她认为族群之间并没有真正在交流和互相参与。关于这点我有稍微怀疑过,但跟朋友Chloé一起去拜访她的朋友时,我曾想像是各种族裔的人齐聚一堂,然而实际上都是白人;在街头上走了好几回,不同肤色的人好像还是分属不同的社群。令我惊讶的是,她还谈到了融入社群和团结的重要性;欧洲的理想价值观中,我最憧憬的就是自由开放和独立,想像大家都能完全保有各自的价值观和身份认同且生活在一起,不需像亚洲社会强调合作、团结或一致性;从生长在这样环境的白人口中听到团结和互相尊重,的确令我重新思考了自由的代价。
但我个人认为,除了一定程度的互相尊重,更难解的或许是历史的纠葛。欧洲背负着当过殖民母国、买卖奴隶的历史罪孽,白人社会却依旧是主流的文化强权,这让非白人种在当代更不愿意融入主流社群,宁可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社群,保有原本母国的文化,即使是身在以白人为主的国家。我很难取舍两个价值之间的平衡点。以往我的立场都是支持当地的少数族群保有自己本身的文化,尤其是欧洲白人在历史原罪之下,任何希望团结或和谐的言论可能也会受到历史政治正确的检视。在经历了最后几天先后遭遇两次骗钱、目睹朋友车子被砸、以及地铁站的暴力场景后,我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愤怒和不安。我不知道是所有大城市都是这样愤怒不安,还是只是亚洲社会比较擅长压抑?
在欧洲的这三周,我清楚知道,过度的流浪跟过度的安逸都带有一种逃避,一直旅行的话,是没办法完全面对自己的,心里的锚没有定位,没有停下来为自己做点什么,为别人做点什么,最后将只剩下游离于世界外的移动的躯壳。我思考着旅行的意义,更思考迁徙—远离故乡的生存状态:一个外人,该如何定居在异国,并从异国文化中汲取养分,足以达到心灵平静,或者是创作艺术作品?我认为我可以不断地迁徙,游走在各个国家,透过旅行和旅居,暂时告别或脱离原本的生活状态,将有助于我继续好好地、甚至更好地生活与创作;但终究我的养分、我最终的平静将会在台湾,我的故乡。没有一座城市能完全被喜欢,即便是故乡也是,因为就像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好坏参半的吧。
图三 巴黎朋友 Marie。在旅程的最后一天,我们去运河里游泳,我赴约了才知道原来她也是第一次去。
游完泳后我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是法文字幕的《Once upon a Time in Hollywood》
检讨反思
这次体验学习计画,我本来规划了两个部分,分别是地上的盒子:白盒子与黑盒子空间──展览空间;以及地下的盒子──墓园与墓葬文化的考察研究。但实际开始行程后,我发现观赏当期展览才是首要的关心及当务之急;另一方面,缺乏太多背景知识的我,问不出什么好问题的。因此一些空泛的、自己查资料也能找到答案的问题,就是我的脑袋想出的所有问题了。我必须承认自己事前没有更努力准备功课,但同时逐渐发现自己真正的兴趣不在此,反而是想多了解台湾自己的墓园。或许是习惯了台湾层出不穷的怪诞和杂乱无序,对比欧洲的墓园规划良好又祥和优美,看多了这样一以贯之的、充满秩序的「美」的城市景观,我怀念起台湾的「丑」;或该说是多重文化在经过程度不一的咀嚼后,产出的消化有点不良的样子,但那很年轻、很有趣,虽然有时也有点讨厌。
因此在行程中途,我决定更改计画的主轴;先专注在艺术文化观察上,一边蒐集旅途中的所见所闻,最终真的有点线索了:他乡与家乡,永恒不变的命题──异乡人、移民、旅人。我于是想着:盒子、盒子,这次出游我遇见了好多框架,框架之内的人,框架之外的事。国家作为一个框架,有多少人按照框架走着、有多少人被迫游走在外?又多少人刻意叛逃框架之外?美术馆是盒子、博物馆是盒子,国家也是盒子。如何打开盒子?在盒子的里和外,何以为家、何处为家?沿着这样的线索,编织出我这次旅行的记录以及收获。
图四 安妮华达,和她挚爱的丈夫贾克德米。第一次看她的电影时她还在世,2019年3月她走了,留下好多东西,还是一样温暖,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