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思辨:身体与原民性之观察与省思
教学工坊
2021-03-10
撰文/舞蹈研究所硕士班二年级 朱靖文
「Critical Ecologies: Body and Indigeneity 生态思辨:身体与原民性」的课程,是TNUA台北国立艺术大学 X 苏黎世艺术大学Shared Campus中的子项目,并获得教育部北艺大深耕计画以及USR(大学社会责任 University Social Responsibility)计画「Hi Five Plus从北投平埔族群到屏东原住民族的国际艺术对话」的补助支持。
从生命的动态找到生活的情态,我们思辨的生态可远不只自然环境、人文社群,而是尝试同理共感不同的生命故事和生活情境,在不断流动的文化变迁中发现或说寻回情感的关系连结。我想这是在一片理性科学、资本市场大好的氛围内,最难能可贵的事情。我们当然可以宣称现代人所创造的社群同样属于一种「生态」,但关键正是多数时候我们并不以「生态」为之,所以是否属于生态根本无所谓,反而是必须省问自己甚么时候把生活周遭当作了生态。
亲身体验所谓原住民的部落是本堂课程内容的最终行程,在此之前,我们试着以身体工作、阅读文本,包括何谓原民性(Indigeneity)、人类世(Anthropocene)、在地知识(Local Knowledge)、南岛民族的脉络(History of Austronesian)、身体与公共空间的关系(Connection between body and public space),族繁不及备载,这些进入部落前阅读的先辈知识着实不太容易理解,或者说它们不应该只是去理解,更多可能需要透过感官感受,一种身体层次的经验,既使我们做的根本算不上是严谨研究中的田野工作,但是所谓学术研究者又能有多少机会,带着自我的知识前去体验截然不同的生活型态或样貌呢?尽管我们再如何强调思辨,以文本讨论生态,终究脱离不了,我们是如此地需要亲身体验。
(摄影:朱靖文)
为何是原住民的部落?我有一个官腔的回答,简言之,是台湾的学术体系长期以来属于外来知识体系的移植,清治、日治、国民政府都是,但说实在也无可厚非,最大的困境是由于学术体系似乎有意无意地与常民社会脱节(满清与明汉、皇民与原汉、外省与本省),即便本土意识与在地乡土文化的概念兴起,学术体系的脱节现象也存在某种特定文化视角的距离感,同时更说明了研究者除必须拉近与常民的距离、甚至是邀请和鼓励常民自己执行小研究,还必须不断地回归社会本身,无怪乎这堂课能够进入补助企划当中,毕竟想要了解生态,资料永远不嫌多。
所以原住民的生命和部落的生活有甚么特别吗?不能是离岛的小渔村吗?不能是宫庙与江湖道士吗?其实真没有不行,台湾当代原住民的生活也没办法说多出彩,但他们正如你我一般,竭尽所能地在社会当中生存,有自己的社群活动与祭仪、有自己的社交行为与模式、有自己的社会价值与演变,当原住民试图回归部落型态时,我们透过参与及观察或将文化转译成学术知识体系、或将精神转化成生活信仰观念,所以我们做的事也并不特别,只不过希冀以更辽阔和广大的框架去看待岛屿上的人民、创造某种连结,因为我们确实不太一样,而我们也确实都一样地期盼岛屿的土地变得更好。
(摄影:林俊毅)
来台北念书生活将近八年,我很少会说台北是「家」,回宿舍、回租屋处的说法好像才符合心理状态,大概都市化就是如此解离了一颗颗赤子之心吧?我这样想。身为花莲妈妈的客家孩子,每年农历新年都会陪妈妈一同「回娘家」,那种奔波劳苦我在庄国鑫舞蹈团的身体上感受到了,所以我伴着它们欢腾歌舞,那些步伐和踢腿应该都是我近些日子最卖力却也最不费力的身体活动,尽管膝盖受伤前十字韧带断裂,在手牵着手的互相倚靠中、在齐声歌唱的同频呼吸中,每一下步伐和踢腿都是如此地没有负担,对我来说,群体性的舞蹈其实十分难得,多数时候我们必须面对来自不同背景的人去寻找某种共同的路径,然而这样的机会更像是我们应该去接近那种共同,因为它早已存在于那里,并非创造。
在冉而山剧场(Langasan Theatre)和 TAI 身体剧场的时候我其实很想回家,没错,花莲是我第二个家,那种情感与土地的连结十分特别,就只不过是听到团员除了对于部落有情感、也对于花莲有情感,便已经勾起自己像条鲑鱼优游的内心;在布拉瑞扬舞团(Bulareyaung Dance Company)的时候我想起五年前开始栽入接触即兴世界的场域,没错,就是在糖厂的那个空间,我开始奋力地跳舞,甚至最后影响了我唸研究所的选择,就只不过是在一个熟悉的环境当中,那些关于初衷的记忆便捲土重来,彷彿正继续呼唤我跳舞吧!没甚么好放弃的!随后前往台东县原住民族文化创意产业聚落(TTICC,Taitung Indigenous Cultural and Creative Industries Park)时,我好像经历了某种仪式,一种洗净台北污身来到世外桃源的仪式,由于四年前落成后便成为古名伸舞蹈团接触即兴工作坊的据点,一年两次,我每次都参与,今年也不意外,没错,我也在去年时感觉到台东成为我第三个家。
(摄影:朱靖文)
在高山舞集(在Puyuma普悠玛部落中的Pinuyumayan卑南族花环部落学校)的日子,是热烈欢迎、是热切招待、是热闹畅谈,我很难以一个形容词去描写这种情感连结,就姑且用「家」吧?因为这是一处回应土地的家、不需要血缘关系的家,曾几何时,我们也依赖这种地缘关系建立彼此凝聚且共同相处的精神,在过去尚未都市化、交通革命的时代,来到现当代的日子,为甚么有人会想提多元成家法案(2013)?其中的家属制度更允许没有血缘关系的两人共组家庭,倘若因为相处而有需求能帮助彼此,走入体制内难道不好吗?还是说我们仅能依靠精神性的情感去建立连结呢?
部落本身可以说是更大而包容的家庭,所以部落当然与汉族文化不同,而部落也与现今法理社会有差异,我们从部落的个体生命里看见对家、土地、关系、精神文化的不同想像,我想这是生态思辨最有意义的部分。我们学习原民性,并且用身体去看见生活的情感与态度,以及生活的情态,生命不断演替轮转,流动是部落的生存法则,「生态」一词寻求的并非自然抑或特别,而是唯有你看见不同,你才会回过头看见自己周遭的生态,那个思辨的驱动力是弥足珍贵的。
(摄影:叶铭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