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未來的距離──現身與路徑:當代藝術語境中的原民」活動紀實

教學工坊
2022-02-10


北藝大博物館研究所碩士生 周育弘



大武山下,開啟生活美學與文化傳承的原民文化之旅 。2021年12月26至27日,北藝大教學與學習中心舉辦「我們與未來的距離──現身與路徑:當代藝術語境中的原民」活動,帶領北藝大的優秀師生南下,探究屏東在地的原民文化。本次參訪的展覽為《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臺灣原住民當代藝術展》(以下簡稱《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該展覽規模相當龐大,與三十位原民藝術家合作,共有九個展覽場域,包含「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屏東美術館」、「三地門鄉原住民文化館」、「水門轉運站」、「屏東科技大學藝文中心」、位於台24線的「魯拉登藝術工坊」、「刀疤工坊」以及位於185線道的「鳥人天空工作室」和「路邊四十九號工作室」,於屏東各地綻放文化之花。

徐文瑞策展人解說《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臺灣原住民當代藝術展》的展覽領域(攝影:周育弘)
徐文瑞策展人解說《我們與未來的距離─臺灣原住民當代藝術展》的展覽領域(攝影:周育弘)


首先,第一站來到位於屏東市區的「屏東美術館」,參觀《我們與未來的距離──宜德思.盧信、安力.給怒雙個展》中兩位藝術家的系列作品。宜德思.盧信為北藝大美術系校友,具備深厚的繪畫基礎。在畢業後,宜德思.盧信曾至澳洲接觸當地的原民藝術,進而激發其回首自身的文化根本,並透過反思與追尋,逐漸找到認同。從作品中可以看到藝術家運用「圖紋」,從自我的生命經驗出發,營造出隱居式又具感性的美感。另一位安力.給怒除了是一名藝術家外,也是部落的牧師。因此,其繪畫作品以基督信仰為內涵,將原民傳統文化轉換成當代藝術詞彙,試圖回應並描繪原民文化的歷史故事及既有生活,足以見證安力.給怒身為藝術家、牧師多重身份的思維、探討及創作。

在屏東美術館參觀的同時,筆者憶起曾在《我們與未來的距離》的上檔展覽《未來潮──大山地門當代藝術展》(以下簡稱《未來潮》)擔任導覽員的往事──向觀眾解說排灣族及魯凱族的原民藝術。初到《我們與未來的距離》展,觀察到展覽依舊秉持著思考「原住民的未來是什麼?」、「位在哪裡?」、「又該由誰定義?」等深奧的哲學問題。而我們也將帶著上述問題,繼續前往下個地方,追尋著問題的答案而前進。

筆者與安力.給怒的作品合影(攝影:林依潔)
筆者與安力.給怒的作品合影(攝影:林依潔)


接著,來到「臺灣原住民族文化園區」,由策展人徐文瑞解說策展初衷與對園區發展的想法。徐文瑞回顧兩年前的《未來潮》,是以聯合各藝術家個展的概念來進行策畫。同時也跟園區詳細討論,文化園區是否可以變成當代藝術的藝術中心,讓園區具備一定水準的藝術作品製作能力,以及提供藝術家所需的展演設施。此外,徐文瑞也提出因目前臺灣尚未有原住民公立博物館,使文化園區在此脈絡中,勉強算是近似博物館的狀態。

徐文瑞指出文化園區在創立時,是以漢人觀點出發為主,定位為保留原住民文化的主題公園,包含保存各族群的傳統建築,並以復刻的方式建造傳統家屋為特色。解嚴後,原住民文化的整體狀況發生巨大的變化,經歷了正名運動、課綱改革等對於臺灣歷史重新認識的階段。因此,園區內部在這35年來也進行觀點上的轉化,並不斷地重新爬梳與書寫,其中主要的變化是各族群如何面對自己文化、土地、歷史等重要的「主體性」訴求。而如何活化園區的傳統建築,變成園區很重要的命題。

徐文瑞解說藝術家如何於家屋進行個人創作(攝影:陳季萱)
徐文瑞解說藝術家如何於家屋進行個人創作(攝影:陳季萱)


然而,如何活化園區的傳統建築?徐文瑞採取讓藝術家回到傳統建築中進行創作的方式,利用傳統建築本身的脈絡進行再脈絡化。因比起在正式的博物館展出,在傳統建築作品的意義更會被凸顯出來,成為很重要的展示。原則上,展覽藝術家們會回到各自的家屋,但是有些族群,例如阿美族藝術家偏多,空間會不夠使用,則是安排藝術家不在自己族群的家屋創作。此外,徐文瑞進一步說明,展覽場域跨出園區外,擴大至沿著南北向的屏東185線道 (傳統土牛溝界) 及東西向的台24線 (開山撫番貫穿內山後山的道路)。這兩條位於屏東縣境內的公路曾是國家對原住民的文化治理界限,其歷史對於原民文化影響甚遠,因此作為策展元素之一。

緊接著,我們一行人同徐文瑞出發至園區的各個角落。在路程上,徐文瑞也為我們進一步說明及分析,藝術家如何將空間條件當作是創作的基礎,進而應用傳統家屋的特性來進行創作。同時,我們也到了鄰近園區入口的八角樓(該處為園區的藝術展覽空間之一),參觀尤瑪.達陸的
《實踐──丈量現實到未來距離的方式:尤瑪與她的五十年計畫》,以認識尤瑪對於民族文化、工藝、教育、經濟的五十年藍圖,和如何以泰雅編織實踐文化復振的使命。

徐文瑞解說藝術家如何於家屋進行個人創作(攝影:陳季萱)
徐文瑞解說藝術家如何於家屋進行個人創作(攝影:陳季萱)

 


晚間,我們來到了號稱「脱鞋子的部落」──禮納里,準備享用晚餐與結束第一天的奔波行程。首先部落族人請我們坐在石板長椅上,來感受石板坐起來的特別感覺。接著向我們訴說部落在八八風災後的轉變與現況:原本離開部落的族人都回來了,希望能為部落做些事情,延續原民文化。而我們要住宿的地方,則是一間間的寄宿房屋,都有親切的接待家庭與我們互動。這也是筆者第一次在部落過夜,非常期待又開心,能夠有幸感受部落的夜晚之美,並透過留宿的方式進一步體驗在部落的生活。此外,部落的族人都很親切,為我們戴上花圈以及準備美味的晚餐,讓人有種「回家」的感覺。在這裡可以好好地放鬆,與同行的旅伴互相寒暄問暖,更可以身體力行地認識在地文化。

於「脱鞋子的部落」──禮納里過夜休息,感受在地的原民文化(攝影:陳季萱)
於「脱鞋子的部落」──禮納里過夜休息,感受在地的原民文化(攝影:陳季萱)


在旅途中,我們也拜訪了三位原民藝術家,分別是出生於2009年屏東縣三地門鄉大社部落(達瓦蘭部落)的伊誕.巴瓦瓦隆、出生於屏東縣三地門鄉三地村(地磨兒部落)的雷斌還有屏東縣三地門鄉馬兒部落的古勒勒。在與原民藝術家們互相談論時,進一步理解他們的創作理念及生命經驗,是相當難得的機會。見到策展藝術家,同時進入到藝術家的創作空間,更是參訪的一大亮點。

吃完晚餐後,我們一行人與伊誕.巴瓦瓦隆相會,聽他娓娓道來歷年的職涯轉變。從2003年起,伊誕開始從事影像紀錄,拍攝以部落為主題的紀錄片。他甚至參加原住民影像人才培訓營,學習拍攝的技巧與手法。伊誕認為,原住民需要創造影像的部落文學與藝術性。他所拍攝的紀錄片,都是嘗試以文學詩意的觀點,創造原住民的另一種影像美學。對伊誕來說,紀錄片的創作是一種觀點的抒發,並與觀眾產生對話。而他創作的轉捩點,是2009年的八八莫拉克風災。該災難迫使許多部落族人被迫搬遷到山腳下,離開從小成長的山上原鄉。但伊誕沒有因為災難而完全沮喪,而是改用「紋砌刻畫」,將自我重建納入創作中,探討原民的文化意涵。「紋砌刻畫」又是什麼呢?該詞來自於部落的母語「vecik」,意指人工在木石上寫字、刺繡、雕刻。伊誕將所觀察到的大自然中、植物、山林、河流等紋路雕刻下來,並讓紋路相互疊砌起來,進而形成新的紋路,最後用上顏色,便是所謂的「紋砌刻畫」。

伊誕.巴瓦瓦隆與北藝大師生娓娓道來歷年的職涯轉變(攝影:陳季萱)
伊誕.巴瓦瓦隆與北藝大師生娓娓道來歷年的職涯轉變(攝影:陳季萱)


之後,我們拜訪出身自美術學院體系的排灣族藝術家雷斌。他將自身從出生至創作的歷程,雕刻在一座巨大的石板上,讓人可以一目瞭然。創作態度上,他以排灣族三寶──青銅刀、古陶壺及琉璃珠中的古陶壺──為創作媒介。雷斌堅持保存傳統的使命多過於個人創作的發展,因此近二十年來以傳統排灣族古陶壺研究及製作為重心,希望透過藝術創作,喚起族人對文化的重視與省思。雷斌認為傳統藝術具有高度珍貴的文化價值,然而現代臺灣社會的文化體制,將傳統藝術納歸為傳統工藝面向。這造成傳統藝術表現較當代藝術次等的疑慮,使得傳統藝術不斷式微。他對此提出憂心與批判,更指出若沒有沉浸於傳統文化美學進而文化保存,又如何以深厚的文化內涵創作當代藝術。雷斌也提到曾經參與《未來潮》的經驗:本來有許多放在倉庫的作品,在受到徐文瑞的鼓勵後紛紛展出,他對此感到相當開心。他還提到非常開心去年受到高雄市立美術館的邀請,參與《泛.南.島藝術祭》,覺得受到了重視。

雷斌認為古陶壺的傳統藝術具有高度珍貴的文化價值(攝影:陳季萱)
雷斌認為古陶壺的傳統藝術具有高度珍貴的文化價值(攝影:陳季萱)


最後,我們拜訪出生於馬兒部落的達比烏蘭.古勒勒。他幽默地與我們分享創作歷程與打獵故事。古勒勒曾至日本交流過,認識與熟悉日本的藝術,回國後則從母體文化出發,認為傳統文化是創作的養分。他多以公共藝術為主,以生硬的鋼鐵凹曲成優美的線條,慢慢地形成獨樹一幟的「古勒勒風格」。其中,他的《娩後》作品,以流動線條呈現女性分娩過後體態的變化,意指女性在文化傳承中,亦扮演著重要角色。

達比烏蘭.古勒勒為北藝大師生介紹《娩後》作品(攝影:陳季萱)
達比烏蘭.古勒勒為北藝大師生介紹《娩後》作品(攝影:陳季萱)

此次北藝大教學與學習中心所舉辦的「我們與未來的距離──現身與路徑:當代藝術語境中的原民」活動,內容相當的豐富且有趣,令人流連忘返,也很開心能跟優秀的北藝大同學與師長,一同前往屏東,進行一趟富有深度的原民知性之旅。

禮納里部落的專業導覽員合影留念(攝影:陳季萱)
禮納里部落的專業導覽員合影留念(攝影:陳季萱)


參考資料:
屏東美術館-我們與未來的距離—宜德思.盧信、安力.給怒雙個展

宜德思・盧信 - 非池中藝術網
高雄市立美術館:【心樹・新靈】安力・給怒的藝術世界
你所不知道的南島當代藝術 《從「紋砌刻畫」思索部落的宇宙觀》藝術家伊誕.巴瓦瓦隆 |氣質養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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