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藝游誌

   
       由於疫情的肆虐，今年由國立台北藝術大學電影創作學系所主辦的關渡電影節被迫延期，形成了北藝大校園影展的馬拉松式接龍。關渡電影節一結束，緊接著映演的便是關渡國際動畫節的動畫。2021年，關渡國際動畫節已經邁入第十一屆了，於10月24日盛大開幕。或許是為了配合防疫盡量避免室內群聚，這一次的關渡國際動畫節選擇在科技藝術館前的空地改以露天放映，為校園剛落成的新場所添加了更多的用途。活動為期七天，並於10月30日舉辦閉幕式。與關渡電影節不同的是，關渡國際動畫節有參賽的單元，因此在閉幕影片放映前，動畫節也舉辦了頒獎典禮。說回電影，關渡國際動畫節這次選擇的閉幕片《王子的時刻旅程》讓我相當驚喜，也非常喜歡。
 
       《王子的時刻旅程》（The Prince’s Voyage）是2019年的一部法國動畫片，由曾推出《嚕嚕米漫遊蔚藍海岸》與《海邊的露易絲》的雙導演聯手推出，締造一部畫風迷人，故事也不乏哲思的動畫長片。從動畫設定的世界觀就能感受到滿滿的創意：一個不知名的年代，世界上存在著兩個文明，它們因海洋相隔而不知道彼此。其中一片大陸存在著高度先進的人類文明，相反的，主角猴親王來自另一片大陸的文明。他們不是人類，更像未演化完成的猴人類，並且還存在著就像帝王制一樣的古老文明。故事的開始源於猴親王率兵渡海，他相信世界還存在別的文明而出發，卻在航行中發生意外事故，最終昏迷漂泊到了人類世界的海岸上，被一位男孩發現。男孩發現了他，把他帶到自己養父母亦從事科學研究的阿貝法克教授夫婦面前。他們認定猴親王是來自不同文明的族群，並把他當成研究實驗對象，甚至想利用他來翻轉掌權者對世界的刻板印象。

   
       故事中，除了世界各國遭到殖民，人類對大自然的迫害也成為了該電影的主題之一。在故事設定的世界裡，森林長得特別旺盛，特別的巨大，因而遮天蔽日。不但如此，森林還會不斷地侵蝕空地和大海，這或許也是兩個文明一直互不侵犯的外在因素吧。教授的太太是名植物學家，她正在研發一種能快速讓植物枯萎的毒藥，以維護世界免於被森林侵蝕。看在大家的眼裡，教授太太做這件事是天經地義的。然而教授太太一直都很自責，自責自己利用所學的知識來傷害她一直很喜愛的植物。現實中，人類不也正進行著這樣的不當行為嗎？不斷的伐樹以建造更多的房屋、大樓，甚至讓許多野生動物再也沒有棲息地，這些動物唯有走進人類的場域，卻遭到趕盡殺絕。

 

       阿北法克教授長期致力於生物學上的研究，他認為世界上還存在著其他高智慧物種，世界並非只有人類文明。然而這樣的看法被學院派當成可笑的無稽之談，教授更因而遭到了科學委員會的除名。儘管如此，他仍繼續投身於相關的研究當中，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找到線索印證自己的學說，並在委員會裡扳回一城。因此當小男孩把猴親王帶回到實驗室的時候，教授非常興奮，恍若終於媳婦熬成婆。但猴親王不諳人類的語言，雙方溝通上出現了難題。語言作為一個在電影中有著舉足輕重的元素，劃定了不同個體的身份認同。
 

       片中代表著猴人類的猴親王和代表著人類的阿北法克教授屬跨物種關係，無法溝通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然而兩者之間的關係更像是對照了現實世界跨種族的境遇。不同的族群說著不一樣的語言，語言成為了建構身份認同最基本的單位之一。而身份認同總是限制了我們對認同與關係的想像。我們一個人從生下開始就有許多身份。擁有「身份」，自然就會擁有「身份認同」。它可以是很科學的，如性別，或是由歷史、文化形塑而成，如民族、國族。這些身份/身份認同固然是重要的，因為它們賦予我們族群，形塑起自己的圈子，建立了自己的生活面貌。然而我所質疑的，是這些身份/身份認同對我們所產生的限制。
 
       故事裡猴親王和小男孩之間的友誼讓我們感到動容。他們雖然語言不通，感情卻很好，培養出了非一般的手足情誼。小男孩與猴親王的邂逅就像是「天性使然」，因在層層社會枷鎖裡，唯有愛能直達內心——愛跨越了所有身份認同界線，因為人的情感是共同的，也是共通的。同情到同理，同理到崇拜，這些對他人產生的感受並不會受限於我們的文化枷鎖、性別的約束等。猴親王與小男孩的忘年情誼突破了跨物種的隔閡。
 
 

       阿北法克教授帶著猴親王到科學委員會欲證明自己的論證是對的，無奈猴親王卻被眾科學家認為是來自他方民智未開的野蠻動物，被抓進動物園，關進籠子裡。直到小男孩前來拯救猴親王，兩人決定一起逃到與世無爭的森林裡去生活。臨走前，教授夫人告訴了小男孩的身世之謎——小男孩是他們在森林裡撿到的。
 
       這麼說來，小男孩很有可能是來自森林中的第三大文明世界。兩人往森林裡跑，沒有太多的發現，直到他們往巨樹上攀爬。漸漸的，他們在巨樹高處發現了生活軌跡，發現了另一個文明國度。這裡有許多猴人類，而年幼意外掉到地面世界的小男孩也屬於這裡。難怪進入森林的小男孩總是如魚得水，也善於和各種森林裡的野生動物還有猴親王溝通交流，原來他自己便是一名猴人類。居住在巨樹上的猴人類自稱是為了躲避地面的紛爭而往上爬，為的是遠離塵世，在樹林頂端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
 
       雖然小男孩輕易的融入了樹頂的生活，然而這樣的生活並非猴親王所要的。猴親王似乎沒有辦法在安身於安逸的生活裡。他屬於征服與探索，渴望追求自由和冒險。他為小男孩找到自己的安身之處感到高興之際，自己製造了一架滑翔式的飛機，並乘上飛機一飛而去。小男孩和猴親王都尋找到了自己的身份認同，小男孩找到了自己的族群，而猴親王便找到了一份自由的勇氣，孤獨的翱翔在空中，期待著下一步會落腳於何方，或許是另一個文明世界，或許是自己的故鄉。《王子的時刻旅程》就像一部偽裝起來的電影，外皮是逗趣的動畫，而內裡的故事不但通俗有趣，也有著許多值得我們反思的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