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報-藝游誌火炬與花的低語──《劇透：北藝大學生劇本創作集2》
悅讀北藝
2024-11-10
文／陳顥仁
作為一個文明的現代人，在使用火的時候必須小心謹慎。火具有極端的危險性，輕則起水泡，重則死亡。我們試圖控制火焰發生的時空間，打火機、瓦斯爐、焚化爐、金爐、火葬場，包辦了婚喪喜慶，外加一些事件與事件之間、無事發生的空隙。而和危險性並存的，是火所蘊涵的巨大能量，現身於無形，並總是在預言著轉變的發生（即便那並非本意）。作為一個文明的現代人，我們視那些不假思索地使用火的人為野蠻，犯罪、迫害、抗爭與輕視煙火的青少年。野蠻必須以某種方式被規訓、矯正或排除，否則野火會毀滅文明，我們害怕藉由控制而固若金湯的文明如此不堪一擊。時至今日，火不復當年，在文明的現代人眼中已只是工具。然而，火的本質——旺盛的生命力——必然會被一群渴望野蠻卻自我約束於文明的人察覺、轉換形式和使用。
《劇透：北藝大學生劇本創作集2》收錄的四個劇本均隱藏著一股來自邊緣、外部或歧異的火焰。蘇慧敏、劉紹基、陳鳳林與周品嘉，四位劇作家彷若持著微弱火炬的勇者，引出早已工具化的火焰中被遺忘已久的生命力，試圖照向已知用火的尋常百姓，試圖照見在黑暗中蟄伏的絕對力量。「以你的魔法對付你的魔法」，魔王必須被看見，勇者才有下一步。
在《焚如》的雙重世界中，歷史與當下是疊合的影子。劇作家使兩個時空的敘事交錯發生，讓觀者清楚意識到，當一個時空的事件正在發生，另一個的時空即在未見之處燃燒。只聞其聲，只見其影。此處「霧社事件」的展覽在進行，彼岸的魂仍在當年的山中徘徊，至於那些還在的人，無論在哪個世界，他們都會持續看著離開的人可能的去向。
《Tear Guest》的六條故事線則共享著一把名為國家的業火，在民生日常——信任、家、成長的牢騷、飲食、娛樂與局外人——之間，他們只得藉由質問個人價值的所在，來找尋並試圖相信社會中平行互利共生的可能，更退一步地，甚至是在他人共生的夾縫中與第三者共生。
《鄉愁不（只）在回家的路上》像是眾人散落，圍繞著一叢稍縱即逝的星星之火。劇作家以多達二十段的場次結構和大量的主觀感知描寫，使觀者和故事中的人物一同陷入近似食用致幻性藥草的感官幻覺中。直至劇末，觀者仍無法判斷「鄉愁」究竟是一種幻覺，還是一條實存但無止盡的路。
《Between Edward and Edward》則是一場蔓延的大火，從第一個名為愛德華（Edward）的諾曼人開始，觀者會看見一片歷史的森林在前方展開，種植及管理這片森林的即是切換於不同身份的三位演員。他們樂觀地享受著種植樂趣，以速度、效率和義無反顧的心念抵抗著遠方的大火，抵抗著森林消失的速度。
勇者一行人在深夜持著火炬，在征戰的路途上、在村莊的廢墟中、在疲累的精神裡，總有幾朵形貌各異的花會倏然地出現在眼角餘光，當他們的視線與花朵對上的霎那，火炬、花朵與己身三者之間形成的連結，不禁讓我想到：誰會放火燒掉一朵花？誰會持續看著燃燒中的花？誰會離開？誰會留下來凝視著花的餘燼？
【書籍資訊】
《劇透：北藝大學生劇本創作集2》
作者｜蘇慧敏、劉紹基、陳鳳林、周品嘉
出版｜2024年9月
定價｜300元
撰者簡介
陳顥仁｜做劇場的那個陳顥仁，遊蕩於不同職位和不同形式風格的作品。如果能繼續寫，應該會取一個筆名。（本書美術設計擔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