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只是對面那座島的倒影:《煙灰雛菊》讀劇發表會
教學工坊
2021-01-10
撰文/戲劇學系 余庭安
攝影/黃萱軒
攝影/黃萱軒
2021年01月9日至01月11日,戲劇系佰柒級劇本創作四課程期末讀劇會《微廢物群落》,在戲舞大樓T2315學科教室舉辦。劇創主修生張丞毅的作品《煙灰雛菊》,為第二日第一場的讀劇呈現演出。
一個架空的世界觀:花里
這是一個圍繞著花里,人們總是在離開的故事。留在花里這座島上的人已經不多,或者說從來沒有繁榮起來。就連島上一度泛起榮光的戲院,如今已成廢棄,甚至無法拆除乾淨。有句台詞是這麼寫的:「我們這裡只是對面那座島的倒影而已」,這句話在對話中被不斷提及,可以說是整個劇本中,描述花里人如何看待這個地方的寫照。
阿日作為一個曾經在花里短暫工作過兩個禮拜的人,這次回到花里有其目的,卻在一開始對阿青聲稱自己是觀光客,只是來回憶過去打工時沒能好好逛逛的地方。阿青對這樣的說法保持懷疑,畢竟花里為了保護環境,已經許久不開放觀光。兩人在海邊的交叉路口相遇,從彼此口中得知與自身生命核心議題相關的重要線索,那片海、那個神秘的後山、那個總是離開了、又回來的傳說。他們自始至終,都沒有全然地坦白目的,而是選擇以間接的方式靠近對方、靠近那個存在生命裡尋找已久,卻久而未明的答案。
獨特的角色對話氛圍與若即若離的真相
阿青阿日的語言不是那麼直白、文本資訊量的給予也常感受到作者刻意地有所保留,營造出一種如霧般的意象,觀看起來會有種在雲霧中尋求出路、拼湊真相的感覺。而劇中反覆出現的幾個象徵,蝸牛、孩子和有蝦仁的那道菜,推測是和阿青相關的重要訊息,引導觀者去思考阿青與「傳說中那個女人」,以及場中出現過兩場的「女人」,他們之間的關聯性。而「這個島上的男人到了一定的時候都會離開」,這句話對於島上的人來說,是持續發生中的事實。有趣的事情是,那個離開的原因以及再次回來的理由,卻不是每個人都會全然交代清楚。劇中不論是被阿青阿日反覆拼揍的那個傳說、還是一度論及婚嫁的男人女人,在面臨人生轉捩點時,討論的去留問題(是否離開花里),這些都在試圖回應那個之所以離開的理由。「為什麼離開?為什麼留下?」劇本中個人選擇的立場都是很堅定的,因此總是會產生分別的結局。然而,這對於留下來的人來說造成了心理負擔,並很可能在這個小地方,一輩子這麼發酵下去。
以此作為衝突核心展開的劇本架構,六場(含序)分別從海灘旁的交叉路口、阿青家、花里河邊柴火旁、森林小屋開展。阿青阿日之間的關係從剛開始的相互陌生,到後來一邊討論傳說的各種可能性,回應彼此的話語及對話氛圍裡,也接著開始變得不大對勁,讀者進入了對於角色關係理解及段落定義的一個重新整理階段。以此為起點,直至第五場(終場)前,阿青阿日開啟關於傳奇與夢境的多種描述。到了終場,阿青阿日在森林小屋,見到說自己從雛菊花海谷底中走過來的孩子,從孩子的來處、口中喊著的那位變成石頭的爸爸(阿青中風的丈夫)等線索中,提示了在前述的不同段落中,出現的小孩其實是同一個人。以此推論孩子的媽媽是阿青,而阿青就是她在傳說中描述的那個女人。在這裡完成資訊導入、事件與結構的收束。
讀劇會現場:由左至右分別為角色 小孩(熊紹軒飾)、阿青(林芳羽飾)、阿日(賴睿騏飾)
文本特色分析及讀劇心得
劇本通篇結構完整、論證合理,並存在足夠的敘事動力,只是在結構編排與資訊導入的部分稍顯零散,導致在觀看時會有錯失掉一些關鍵資訊的可能。例如在夢和傳說的安排上,有著類似的敘事功能,都是阿青阿日在察覺到對方有可能是年輕時的伴侶(曾經論及婚嫁的男人女人)時,對於當時阿青莫名離開的猜想下所產生的誤會。多年後他們試圖為這件事情,以一個迂迴的方式,去做各自的詮釋以及釋放記憶重擔。從角色口中描述出的傳說與夢之間的連結,可以從一些關鍵字詞、人物、事件,促使觀者聯想它們之間可能的關聯性。然而,目前在這段一來一回的辯證之判讀還是有些吃力。推測可能的原因或許是因為夢和傳說的形成原理,本來就有較大機會是在編排上較無順序或邏輯概念的。若借用這兩個概念設定為劇本中重要的資訊導入媒介,那麼使它們如何更有效的傳遞訊息,並維持形式表現上的特徵,是可以嘗試努力的方向。另外,在小孩這個提示的應用上,雖然都有分散在前面幾場中被提及,但是從原本只是在對話中被提到的角色,直到終場幻化成人形走到觀眾面前,會有稍顯突兀的感覺。同樣的手法運用在男人女人身上,我認為運用的相對較好。前面出現過兩場雖運用的是平行時空的敘述方式,但是因為在男人女人的對話、互動、行為上,有足夠明顯及足夠次數的提示,因此終場資訊匯集時,在概念理解上能相較順利一些。
劇本不論在風格還是語言上都充滿詩意,這點結合特定幾個象徵,在寓意的傳達與意境的表達上都頗具風采。但是若能將其精煉,選出幾個足以勾勒線條的象徵作代表,即使投射出去給不同觀者未必能一一對應出期望的效果。有時候留白也是另一種可能,或許會相較多次投放的效果來得更為漂亮。其實我還蠻喜歡作者在角色間製造的那種迷霧般的氛圍,因為多年前未解的原因,多年來不斷累積的誤會、陌生、害怕而不敢去面對和揭露的過去,如今被阿青阿日有意地一直模糊下去,架構本身便會成為一個淒美的傳說。只是若能將劇本中該明的地方清晰,或許更有利於原來劇本在設定上想要留白的空間想像。另外,花里與其它鄰近島嶼之間的關係,雖然有給予一些特定的標誌。比如過去的人相信花里是死去的人長眠之處、位於本島東北方是阿青早年結婚對象離開後前往的地方、花里的北方是被烏鴉佔據的荒蕪之地。這些島除了地理位置上的相對關係、在歷史時間上人們的移動軌跡,還有無其它意義或關聯,我想如果多把這層考慮進去,或許能為劇本錦上添花。不過如此一來,或許劇本結構上會需要有大的改動,因此最後這一點可以擺在較後的考慮順位。謝謝劇作者讓我們看到,在這個看似荒蕪的島上,在雲霧中泛起光亮的求生意志,蘊藏在角色背後對於花里這個地方的認同,以及和他們生命擦撞出的重重生機。